人生若只如初见

【启月新年联文】三.三生缘

第三部分·第一世第二篇


注:第一世第一篇(链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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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月曲如眉,未有团圆意

红豆不堪看,满眼相思泪

终日劈桃穰,人在心儿里

两耳隔墙花,早晚成连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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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架空背景,与历史不符。


正文如下:(接上文哦)

来人,自然是被张启山指定的齐铁嘴。

要说这齐铁嘴所在的齐家,乃是良国大族,也是最为隐秘的一家,不以仕途高低为生平所求,祖上也未曾出过一个丞相将军,却繁衍至今毫无衰败之象。尤其是到了齐铁嘴这一代,因着齐铁嘴与良国皇帝张启山的私交关系,齐家更是一跃而上,直逼红、解、霍三家。

俗语云,没有金刚钻,别揽瓷器活。

齐铁嘴,乃至其身后的齐家,之所以能够长久不败的牢牢扎根在纷繁复杂的良国朝堂之上,受得历代皇帝的庇护,自是有他们密不外传的本事。

一字记之曰:算。

齐家诸任家主的挑选非常奇特,非以血缘嫡庶为标准,而是看一代之中谁更得老天爷的“心意”,即在诸人14岁时由家主举办一次秘而不宣的仪式,通过层层考验,最终留下的那个便是下一任家主。于别人家的孩子而言,14岁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年纪,而于齐铁嘴而言,14岁以后的日子,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。

齐铁嘴是在16岁的时候坐上了家主之位。据说是原先的家主,也就是齐铁嘴的远方叔父,早已算到自己离世的日子,这才提前把自己的身后事一点一点安排妥当。齐家人多半都会算卦,奇门遁甲、八卦阴阳等均不在话下,齐铁嘴既能出任这一代的家主,这本事自然是不言而喻的。

是以,在出门之前,齐铁嘴便习惯性的替自己算了一卦,正所谓是有惊无险。

“公主殿下安好”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是齐铁嘴天生的本事,现如今是对着大楚的公主,良国未来的皇后,自然是要恭敬以对的。

然而,恭敬不过一指的功夫。

“你是何人?”既然是自愿回了这牢笼,新月自然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,自此之后,她不再是尹新月,而是大楚的公主,良国的皇后。

“草民乃齐铁嘴,良国皇帝张启山的拜把兄弟”便服折扇的装束,齐铁嘴像是一早就料到了尹新月会有此一问,故而回答起来十分顺溜,“嫂夫人,这天色已晚,咱们该启程了”

按理说,这声“嫂夫人”是实实在在的僭越。莫说还没大婚过门,即便是已经大婚,新月也是一国之母,便是张启山的亲弟弟张日山当面也得尊称一声“皇嫂”。大楚向来是礼仪之邦,此等违背尊卑的事情自然有人欲出言制止,而下一秒场景的转换,却震得众人惊在原地,无人开口。

话音已落,齐铁嘴似是无意的转了转身,手中的折扇更是随手那么一挥一收,微微有些松大的袖口处掉出了个镯子,顺着地面滴溜溜的转了段距离,留下一地的清脆。

一打双响,声音清脆,端的是新月再熟悉不过的音调。

倏地睁圆了漂亮的眸子,新月满目不可置信的紧盯着齐铁嘴,脑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浪涛,不过须臾功夫,蹙起的眉间又缓缓恢复了原样,下意识攥起的拳头也被迫僵硬的伸展开来。

微微低垂的眼眸,掩盖了一切的情绪,却一览无遗的被齐铁嘴看在眼中。

这下,可有的是好戏看了,齐铁嘴如是想到。

良国虽说不如大楚地处中原繁华盛世,却也是独具异域风情的富饶之地,街道上形色各异的商贩你来我往,听不太清的各地方言叽里呱啦的好不热闹,还有那鳞次栉比的街边小店,各色花样儿的小吃,这要是换个场合,估计新月定会逛的乐不思蜀。可当下,她是毫无兴致的。

一切只因,齐铁嘴掉落的那个镯子,一打双响的二响环,是庆历帝在她成人礼上当众赐下的,据说是辟邪驱魔保平安的佛家之物。

新月记得非常清楚,二响环,在七七灯花节的夜晚,被她亲手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面具男子。

可又为何,会出现在良国使者的手中?

不会是他。新月异常坚决的肯定,那晚的那个男人,绝对不会是眼前的良国使者。虽然那晚他的面容掩藏在面具之下,可身材和声音是骗不了人的。

难道,那晚的男子也是良国人?是位在官场还是良国的什么皇亲国戚?亦或是,那个良国使者无意中捡到的二响环?

思绪纷扰,惹得新月一张小脸皱的不行。

“公主,到了”

齐铁嘴只一眼便知新月早已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迷茫之中,从而好心的出声提醒。

的确,良国的皇城大门,已然近在眼前。

进去了,便是一生一世,再无回头的机会。

心中拔地而起的那些个疑问,连带着村子里的小宝和老爷爷,一一在新月脑海中浮现。

挣扎,无力。

罢了。管他是如何得来的二响环,即便是问了个清清楚楚,又能怎样呢?既是没得选,倒不如,不知道的好。便当做,那一晚,什么事都未曾发生。

一连三日,尹新月都未曾见过张启山。

椒兰殿。

“公主,小葵看这良国也太没规矩了,竟然把我们晾在这儿就不管了?!”

小葵自小便跟随新月一起长大,打小一起玩闹惯了,因而平素私下里说起话来倒也少些拘束。

“不见就不见呗,我也没那么想见他”新月倒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,一张小嘴塞得股鼓囊囊的,活像只胖嘟嘟的小松鼠,“恩,这良国的小吃还真不错哎”

“我的公主您能不能上点心呐”小葵表示作为贴身宫女太操心,“这里可不比咱们大楚,咱们来了这么多天,良国皇帝都没提大婚的事,外面的宫女天天儿的”

“小葵”嫩白的手指拈起了一块糕点,瞅了几眼后,新月突然失去了兴趣,又扔回了玉盘中,眉眼间的色彩瞬间淡去,整个人浮了一层不甚真实的雾纱,“我既然答应了父皇,为了大楚的臣民前来良国和亲,那么该我做的,我便不会推脱,这是我的责任,也是我的使命。但那并不代表,我就要去争什么抢什么,没兴趣,更没必要”

“可是公主”小葵欲言又止,眉眼间盛满了忧郁。她是从小陪着新月长大的,哪里不清楚自家公主的心思?灯花节后公主抱着个玲珑匣不时的发呆,小葵心里便有了猜测,又见公主半路逃婚都没忘了携着玲珑匣,这猜测就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。只是未曾想,公主会主动出现,再次踏上和亲的征途。

“只要有大楚在,你还担心我皇后的位子被别人夺了去?”新月一脸好笑的望着小葵,语调添了些许淡然,道,“我已经打定主意啦,若是良国的元静帝是个好相处的呢,我就与他夫妻一场相敬如宾,若是他非良人,那我就只管做好我的大度皇后就好了”语罢,小手又开始了动作,捻了块藕粉糕扔到了嘴里,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,“吩咐你旳事情打听的如何?”

话说和亲虽然无可奈何必须为之,可庆历帝毕竟是真的心疼自个儿家的乖女儿,历来后宫争宠手段层出不穷,庆历帝思索再三,还是将自己养在暗处的听奴棍奴暗暗插在了送亲队伍当中,只道是与小葵一样,护着他已无力庇护的女儿。

“公主,听奴那边已打听到了一些消息,只是,”小葵欲言又止。

“哦?”新月疑惑的看着小葵,心道往日回禀信息时可从未见过小葵如此的犹豫,看来这回事情办的不太顺利,“说来听听”

“回公主的话,是奴才们办事不利,还望公主见谅”

“别说没用的,直接说到底打探到了多少”新月轻轻啧了一声,微微催促道。

“回公主的话,那迎亲使者名唤齐铁嘴,是良国大族齐家的家主,精通奇门遁甲卦算,与良国的元静帝私交甚好,可自由出入皇宫,无官无品,人称八爷”

话音已落,新月待了几秒不见继续,微微挑眉,言语间有些许的不可置信,“只有这么多?”

小葵点头。

新月凝眉细思,半晌无语。

“公主,您看要不要继续”小葵轻声探问。

新月断然回绝,道,“不必,太过频繁会过于引人注目,你去打听一下这位齐八爷一般何时会进宫,以及行走路线,然后迅速报给我”

“公主,您,这可是在良国的后宫”

“小葵,你放心吧,我不会胡来,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了”即便曾经有过丝丝悸动,在决定承担起公主职责的那一刻,也早已化而为烟,不然也不会那么果断的把玲珑匣送了出去,只是,“二响环是父皇当众送给我的,若是一直在他手里也就罢了,如今却在齐八爷那里看到,无论是何缘故,终归我与他此生无缘,为免日后不必要的麻烦,二响环实在该讨回来”

终有一句话,新月到底没敢说出口,二响环于她也便是一种提醒,莫忘了,曾有一段相忘江湖的美好与遗憾。

好在这齐铁嘴也是个成日里闲云野鹤惯了的,闲来无事便进进宫耍耍宝,消息却也不难打听。

于是乎,在大楚送亲队伍进入良国的第五天,新月公主出招了。

彼时,良国,心殿。

一紫一红两色袍子,在通明的灯火之下更显耀眼。

随着白子“啪”的一声落定,紫袍男子率先开了口,“红门二爷今日特地进宫,真的单纯是来找我切磋棋艺的?”

红袍男子笑的淡然,待黑子落定后,先是瞥了眼不远处笑的温婉的女子,而后才收回了目光,若有所思的朝着紫袍男子挑了挑眉。

“少来了你,丫头又不是第一天进宫,月白也不是没单独到你府上拜访过,别拿她们当借口”紫袍男子,良国当今的元静帝张启山颇有些没好气道,“老八临时变卦,说说吧,他又闯什么祸值得把你请过来?”

要知道红家二爷最不是个管闲事的主,那一颗七巧玲珑心都拴在了他那位弱不禁风的夫人身上。

“也没什么,只是拜托我交还给佛爷一样物件”红二爷脑海中回想起今儿一早的情形,齐铁嘴平素就爱神神叨叨的,可今早那一脸的慌张样儿可是极少见的,见了面就拜托他救命,还说什么只有他不爱管闲事,是最好的人选,虽说不知道齐老八又惹了什么祸,可念着丫头最近不太爱动,想着进宫还能让她找月白说说话,便也应下了这个差事,“倒是样宝贝,却不是咱们良国的花样,佛爷这是打哪儿讨来的?”

说着,红二爷从袖口掏出块缎子,不紧不慢的递了上去。

张启山却未曾出手去接。

齐铁嘴那个铁公鸡给他的,还是个宝贝,能有什么?

约莫,是他当日给他的那个镯子。

却不知,为何还在?

是了,许是那女子也不过趁景一说,过后便反了悔。

念及此,张启山突然弯了嘴角,轻叹口气,道,“也罢,就当留个念想,也没什么”

伸手接了那缎子,看也不看的揣进了衣襟内。

偏殿处却又出了声响动。

“约莫是第七回了吧?”红二爷颇有些忍俊不禁道,“佛爷这心殿的小贼还真是,手脚不太麻利”

“怕什么”张启山似乎连眼皮都未曾抬起,一脸认真地再次研究起棋盘上的黑子包围圈,“有你我两人,那贼怕是只会恨自己,出门前没算支卦”

“谁没算卦呀?”素花衫裙随着步履微微摇曳,红二爷家的宝贝夫人丫头款款迎了上来,张启山下意识朝后望去,才发现月白人已不见。

“自然不是老八”红二爷淡然一笑,将丫头牵到身前,心里念着不过是个小毛贼而已,丫头身子素来弱,何苦扰她挂心,便拿了齐铁嘴搪塞。

“八爷出门可都是必算一卦的”丫头不疑有他,便接了话茬,又转向张启山道,“佛爷,月白姑娘下去准备些点心茶水”

张启山点点头,心里却透亮,月白是听到了风声,借口下去处理。

回过神来,看着对面那对夫妻眼角眉梢流露的浓情蜜意,突然就觉得这夜冷了起来。脑海中回想起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,红二有次劝他定门亲事,被他直接拒绝后扔给了他一句“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热热乎乎的日子?!”

彼时的张启山淡然一笑,没有回应。

谁不喜欢过热热乎乎的日子呢?

可问题是,他的一生,打从生下来就注定无法平淡。王爷也好,储君也罢,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考量国家百姓,即便生了颗袖手天下闲云野鹤的潇洒心,也只能是枉然一场梦。

月白退下不过半刻钟的功夫,张启山已然察觉不对劲。

这心殿到了夜半从不多留伺候的宫女太监,最多不过他贴身的两三个,且个个好手。今晚那小贼一入殿便弄出了响动,张启山心念许是哪个宫女太监的逼不得已拿些小物件补贴家用,本不欲多事,便早早儿的示意月白无需出手。却不知这小贼是不是天生脑子不太好使,跟无头苍蝇似的随处乱闯,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拿点东西便罢手。按照月白的身手,如此缺乏经验的小贼该是手到擒来的,却不想竟半刻钟没个动静。

张启山刚欲开口叫人,东偏殿便倏地起了打斗声。

下意识的一把将丫头拽进怀里,红二爷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。

“你看着丫头,我去看看”张启山并未多想红二的举动,平素丫头就是他的命根子,这种时候自然是不会离半步的。可他张启山不一样。

到偏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。

果不其然。

张启山到的时候,月白正拧着眉发射暗器,意图拦住偷袭者的去路。只见那黑衣人身材魁梧,躲避暗器十分的精准,身手也算敏捷,一眼便知是自小练的功夫,许是轻功较弱,这才被月白的暗器困住,一时不得脱身。而另一旁,角落里拌倒在地的是一个,罩着面纱的姑娘?

碧玉的扳指凌空抛出,快准狠的朝着黑衣人的面部打去。

黑色面罩尽落,张启山眼眸猛地一缩,狠劲的精光一闪而过,“抓活的!”

话音未落,那黑衣人许是知道自己今夜在劫难逃,竟瞬间撤了力,生生的从空中掉了下来。月白疾步上前查看,嘴角已然有了血迹。

“皇上,奴婢办事不力”

张启山凝眉半晌,心绪微扰,“抬下去,把院子收拾好,明日召解九齐八入宫”

本欲转身的张启山,眸光无意间扫过角落,这才想起还有一位没有处理。

“她是”

“回皇上的话,奴婢听见偏殿有动静,进来时便见她在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,便”

“你才鬼鬼祟祟呢!”还未曾从刚刚的惊险中完全恢复理智,却听见自己被别人形容成偷摸的小贼,心急之下大声辩解道,“我,我只是,只是来找人”

夜色浓黑,张启山也隔了段距离,再者新月罩了面纱,面容自是看不清的,可这声音,怎的,张启山眉尖猛的一皱,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?

“哦?找人?”张启山语调微微上扬,显然是不相信的意思,“朕竟不知,朕的心殿是可以自由出入的,恩?”

新月大脑‘轰’的一声,直接炸开。

他他他他他他说他是谁?!

“你你你你你是元静帝张什么山?!”震惊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已经有些松垮的面纱,新月讶异的抬眸望去,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为冷峻的冰山脸。

不过冷归冷,那五官却是俊美的紧,衬着柔和的月光望过去,整个人都显得刚毅果敢,就像,就像是话本里的那些个江湖侠士。如果忽略掉一身的紫色锦袍。

心生微微的摇曳。

这个男人,就是她以后的夫君么?

然而痴迷不过一瞬间。

“乖乖跟我走还是绑你走,自己选”

张启山扔下这么一句话,便揣起了袖子,好整以暇的挑着眉,看着一脸纠结的新月,另一面不动声色的示意满脑子见鬼的月白退下。

没什么实质差距的两个选项,自然要选让自己舒服点的。

正殿中,红二爷还在安抚自家受惊的夫人,心中腹诽着明儿一定得去老八府上好好“算账”,却见张启山大步往这边走来,脸上,是带着笑容?大晚上是见鬼了么?!

新月自打进了正殿就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,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想开口说话又没人搭理她,想走,好吧,也走不成,真真难受的紧。

终于,红二爷没忍住开了口。倒不是他定力有所下降,实在是,张启山身后跟着个小丫头,简直是从所未闻的千年奇观。直觉告诉他,这小丫头很不简单呢。

“这位是?”

张启山像是才注意到新月似的,恍然大悟般“哦”了一声后,给出了个让新月咬牙切齿的答案,“这位身手不太利落的小毛贼姑娘,要不还是烦劳你自己简单介绍一下?”

“张启山你混蛋!”在大楚‘嚣张’惯了,新月哪里被人这么‘羞辱调戏’过,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已不在大楚,眼前之人也不是对自己千宠万宠的父皇,而是良国的元静帝,“你才是小毛贼呢!”

烛火到了末尾,难免有些朦胧的昏暗,像极了灯花节的那一晚,像极了,那一双灵透盈盈的眸子。

果真是她。张启山如是想。

刚刚在偏殿院子里,只觉得声音没来由的像,如今再看这双会说话的眸子,便直接可以确定了。

本以为是此生无缘再见,却未曾想还有这柳暗花明又一村。只是,上回明明见她身后藏着暗卫保护,如今怎儿个会被编在这送亲队伍当中?难不成...

看来,且需试探。

张启山想及此,冷哼一声,脸色更是不虞,句句指责道,“大楚的口音,未经朕的旨意擅入心殿禁地,死罪不足以息”

一旁的红二爷见着张启山装腔作势端皇上架子的模样,忍不住摇头,顺便阻挡了要开口求情的丫头。此刻想来,早上齐铁嘴再三给自己重复的那句“莫管闲事”,自然是有深层用意的。且张启山的性子他还是知道几分的,真要发怒早就自己出手解决了,何苦现在装龙颜大怒,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罢了。

可新月却不是这么想,眼瞧着张启山就要找人把她拖下去,心急之下只好道出了身份,“你,你不能抓我,你,我,我是,我是”心里懊恼着不愿给大楚丢脸,却也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定了,思来想去,突然间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,“我是良国的皇后!”

一时之间,大殿鸦雀无声,只余屋外的风吹落叶,沙沙响。

话已至此,新月自然觉得张启山不该再难为她,最起码不会把她当小贼一样关起来。而事实是,张启山确实没有。

月白处理完了后续工作便接到张启山的命令,送皇后回宫,且大婚前要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候。

皇后!

月白姑娘怎么也想不到,良国未来的皇后,大楚最为得宠的新月公主,竟是这么的,这么的,异于寻常?

心殿。

“本来想召老八和老九进宫的,如此,便安排在宫外吧”心殿之上,张启山没头没脑的扔给了红二爷这么一句话,“还是去你那边”

红二爷是多么眼力超群的主儿,眼瞧着张启山先前随意收进衣襟的镯子此刻又被他拿在掌心把玩,再加上那一脸若有所思的傻笑,连着老八先前的话一想,便明白了大半。当下郑重其事的道了一句“佛爷大喜”。进宫与出宫这看似相差无几的决定,内里乾坤可大得很呢。看来,他需要回去仔细的准备一下贺礼了。

椒兰殿。

“公主,你这是?”眼瞧着新月屏退了月白,小葵才敢迎了上去,满目焦急道,“公主你这是怎么了?伤着哪了这是?!”

一身的灰尘,再思及张启山那张不通情面的冰山脸,好吧看在他那张脸,自己也就大人大量一回。

“我没事就是沾了些土,赶紧准备沐浴”新月打断了小葵的碎碎念,抬脚就往最里面的寝室冲。

今夜的事情,发生的太突然,过于出乎意料。譬如,张启山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,譬如,是谁要她的命?今晚那人,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,若非那个唤作月白的女婢及时出现,她怕是命不久矣。看来实在需要好好地休息,整理一下思绪。

张启山一夜辗转,难以入眠,只要一闭上眼,脑海中就会浮现两只盈盈的水眸,朝他笑的羞怯,说出的话却是俏皮中带着些任性。

“你这人真的不懂我什么意思么?今天是灯花节啊!”

灯花节,他那时确是不懂,还是后来现打听的。记得那夜也是无眠,总想着,自己怕是要辜负姑娘家的一片心意了。

谁料想,山水转换。

了无睡意索性起了身,张启山从枕下拿出了二响环,凝视良久后,倏地套进了自己的手腕上。

突然就想立刻见到那个小丫头。

当然是不行的,会吓到她。

不过,实在期待明日,她看到自己戴着二响环时的表情。

“来人”

“陛下”

“明日一早,取八宝盘丝玉罗盘赏给老八”顿了一顿,张启山才继续开口,却是带了丝丝笑意,“就说朕谢他神机妙算,来日的贺礼他不用送了,到时候,给我占支卦就好”

下人领了命退下,却是轻声为齐铁嘴叹气,这买卖,齐八爷亏啊。

第二日一早。

折腾了大半宿,新月本打算睡一上午的回笼觉,却不想早早儿的就被外面的声音吵了起来,只能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听清几个字。

“……出宫?这怕是有所不妥,毕竟我们公主……”

“皇上也是想带娘娘出去转转增进一下感情,咱们下人自是不好跟随的……”

‘吱’的一声轻响,新月随意披着袍子露了面,“怎么回事,大清早这么吵闹!”

“回娘娘的话,是皇上想带您出宫转转”月白抢在小葵面前回了话,顺带着一摆手,身后立马端了两个大檀香盒子呈了上来,“这是皇上吩咐给娘娘的便服”

出宫?

好极了!

新月如是想,这几天只能待在这个椒兰殿,快把她给闷死了。况且更重要的是,应该可以私下向张启山打听一下昨晚的刺客。

红白两件纯色的狐裘衣,摸上去柔和温暖,倒很是适应这西边的气候。

想着是便服出宫,红色未免太过扎眼,新月便挑了身贴身的淡绿色裙装,披了白色的狐裘衣跟着月白上了凤辇。

本以为是换了便服走正门出宫,就像她在大楚时那样,却不想张启山直接把她带到了御花园,在假山旁三转五转的,进了密道。

“张启山,你不怕我心怀不轨么?”新月十分不解,按理说他俩虽然是板上钉钉的夫妻,可她到底是大楚送来的公主,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,还是在那样尴尬的环境中,张启山怎么可能,一点疑虑都没有的带她进密道?看他娴熟的样子,这应该就是他平时出宫的方式,不怕她有别的心思么?

“你不会”张启山一身黑色狐裘衣,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,半晌后又跟了一句,“除非,你想守一辈子寡,当个小寡妇?”

新月白眼,当她什么都没说。

不过这密道,也太长了不是?!

过了三道关口,七道密门,拐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弯,这明显就是个迷宫来着,要不是张启山带着,她怕是会在里面绕一辈子。

“张启山还没到啊?!”新月终是忍不住开口,有些抱怨似的锤了锤自己的小腿,“我们走了都快一个时辰了!”而且是不怎么平坦的地下道。

“快了”张启山微微蹙眉,他是走的惯了,倒不曾想,她一个小丫头,还穿着良国女子只有在出席宴会时才用的台跟鞋,是该累了,心下想着,手上已经有了动作。

新月没曾料想张启山会突然“轻薄”她,下意识的双手去推,可惜某人胸口太硬,她只觉推得手疼,对方却是纹丝不动。

“张启山你”

“小声些,就快到了”张启山自然是觉着自己家的‘娘娘’抱着也无妨,一脸自若道,“下次出来不要穿这个鞋,你不习惯”顿了几顿后,又继续道,“待会儿议完事陪你去集市逛逛,买些合适的小东西”

新月看着张启山嘴角微微的弧度,有些惊的开不了口。

半晌才道,“张启山,我们”

已经是最后的一段小路,尽头的门微微斜了斜角度,看来那边已经有人到了。

“我们怎么了?”张启山停下了脚步,直直的看向怀里的小丫头。

新月只觉得那双眸子,深邃神秘,如夜晚的星空,如暗藏汹涌的平静海面,将她整个儿的吸了进去。

心口处,突然不可遏制的一阵悸动。

好像有什么东西,在悄然发芽。

“别发呆了,到了”张启山冷眼瞧着抵抗力奇差的小丫头,突然间有些矛盾,灯花节那晚她很明显的对自己有好感,却在第二天便答应了和亲良国。虽说,这是她公主的职责,且她也无力反抗,但是,若他张启山不是良国的皇帝呢?她是否也会,忘了那一晚的荒唐,或是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巧笑盼兮?

再转念一想,张启山只觉得自己是疯魔了。

哪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? 

哪里有那些个如果。

本以为是齐老八或者是解九早到开了地道门,却不想门一开,是位美艳异常的女子。

“锦惜?!”张启山讶异的开口,显然此人的出现不在他意料之内。

霍锦惜,将门霍家之嫡女。霍家世代镇守着良国西部边关重镇,只可惜到了霍锦惜这一辈只有她与幼弟两人,只好由她暂时掌了军权。几个人都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,张启山大婚也早已下旨调她暂时回京,可问题是,她回来的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快。

“佛爷,不请自来,锦惜待会儿自罚一杯可好?”这种场合自是不合适穿军中的那一套,霍锦惜换了身素白的云纹袍,头上挽起了发髻,眉眼因着天生上挑的缘故,整个人看起来是妖艳中藏了一丝清纯,又因着久在边关的缘故,身上自带一股正气,美得令人不敢侵犯。

“只要霍老将军别找我要人就好”张启山理智回笼,瞥见不远处携手而来的红二爷夫妇,心中顿时有了答案,“走吧,上回聚在一起还是送你去边关的那一回”

“佛爷记性还是一样的好”霍锦惜不动声色的随着张启山的目光朝不远处瞥了几眼,而后眼眸一垂,顿了几秒后再次上抬,已无半分情绪在,“不过佛爷身边这位,是嫂夫人?”

被‘冷落’良久的新月,见话题终于转到了她的身上,不免暂时扔下了心头因见着张启山与霍锦惜自来熟而生出的不快,转而直接问出了此刻心中最大的疑惑,“你们为什么,都叫张启山‘佛爷’?”

之前那几次情况特殊,新月也没过多的注意这一点,现在想来,齐铁嘴也好,昨晚见到的那对夫妇也好,好像都是叫他‘佛爷’的,可是,“不应该叫他皇上或者陛下的么?”

张启山轻咳一声,这陈年的缘故实在不愿多说,对照现在直接就像是对自己赤裸裸的‘讽刺’,于是便生硬地敷衍道,“从小长大的兄弟姐妹,熟得很,哪里要那么多规矩!”

再傻的人也听得出这是在敷衍搪塞,新月委屈的扁扁嘴,心道她也没说错什么呀,不就是问了个问题嘛,不知者还无罪呢!亏她刚刚心头升起了一丢丢的小悸动,现在好啦,看他表现那么差,直接忽视!

不就是碰见个挺长时间没见的美女么?!装什么不熟啊真是!她才一点都不想喊他佛爷呢!一点都不想!

“嫂子您可别多想”霍锦惜倒是落后几步与新月并肩,轻声道,“佛爷这个人看着面冷,心却热,他这是因为你不好意思呢”

“因为我?”新月疑惑道,“你们喊他佛爷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“这个,还是得您亲自去问他,不然,我明年的粮饷可就不敢保证了”语罢,霍锦惜淡定自若的与迎上来的齐八爷和解九爷打了招呼,自然,还有红二爷夫妇。

酒过三巡,自然该谈些正事。

新月本欲与丫头一起去后院,免得以后再沾染些泄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,却不想张启山直接把她按在了身边的位置上,“这事与你有关”

略一思索,新月便明白过来,乖乖的坐定听着。

“按照佛爷的意思,那大契怕是因我们与大楚交好,于它自身不利才出此下策”解九爷指尖把玩着块冷暖玉佩,眸中精光一闪,“绑了公主,或者直接杀了,大楚和良国必起争端”

“索性月白是个伶俐的”齐铁嘴折扇一挥,一副漫不经心百无聊赖的模样,“不然可苦了咱们边界的老百姓”

“八爷什么时候这么爱民如子了?”霍锦惜笑里藏针一脸算计道,“不然八爷也考虑考虑给将士们贡献点粮饷?”

“哎哎哎,这怎么说到我这儿了这是,我这小本买卖的,再说可不敢胡说,爱民如子那是佛爷才有的权力”齐铁嘴迅速撇干净转话题道,“我说佛爷,他们一击不成,肯定还有后手,您看我们是不是该防备一下?”

“老八说的不错”红二爷终于开了千金口,“佛爷,尤其是大婚那一日”

新月本是十分认真地在听,没料到大家说着说着引到了大婚一事上,顿时就有些坐不住,两只圆圆的小眼睛左瞅瞅右瞅瞅,就是不知带该往哪儿放。

大婚,她与张启山的大婚。

原本没什么惦念的,可现在想来,也许,日后会过得还不错?

“说到大婚,老八挑的好日子,半个月后初九”张启山倒是很自然的接了下去,原本他的本意就不全是商量大契的问题,如此正中下怀,“老八这次出使大楚有功,贺礼就免了,给月儿算支卦就好”

“哎我说佛爷,您这可是强买强卖啊,我这生意多亏啊我”齐铁嘴哭丧着脸,一扇子打到了自己头上。

话说到这,新月猛然间想起来,她昨晚行动的意图,现在齐铁嘴正好又在面前,不如寻个机会,单独。

“昨儿不是送了你八宝盘丝玉罗盘了,顶你昨日献上来的镯子,还不知足”张启山若有所思的瞅了身旁呆住的新月一眼,非常不经意的抖了抖袖子,露出了小半截二响环。

本想自辩的齐八爷,余光撇过对自己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的新月过后,很明智的闭了嘴。

除去老八解九要留下蹭饭,张启山携着新月与霍锦惜一同出了门。自然已经有人候在了那里。

眼瞧着新月有些气鼓鼓的上了马车,张启山才回转头来,略微收了些笑意,眉眼渐渐冷却,却是平素的常态。

“锦惜,莫要让自己过得太苦”

霍锦惜微微有些讶异的抬眸。这话齐铁嘴劝过,解九劝过,连她的将军父亲也如是说过,她唯独不曾想过,张启山也会开口在这件事上劝她。

“二爷得其所愿已是事实,你是我们从小一起护着的妹妹,谁都不愿看你一生孤寂”

说没有委屈,是假的。

她霍锦惜心里念着个男人念了二十多年,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?可不放下,又能如何呢。

“佛爷,嫂子很好,你要惜福”

张启山知晓她道理早就明白,只是感情这事到底不是由理智来主导的,便也没再多言,只得暗自叹气,最后道了一句,“她很好,是我的福气”

马车一路前行,待到了地方,已经接近傍晚。

“张启山,这么晚了还有店铺开着么?”新月早就在车内睡了一小觉,只是此刻眼睛难免还带着些惺忪的睡意,“我饿了”

睡着的样子倒是乖得很,整个人缩在白狐裘中,娇娇小小的,活像只听话的小奶猫,张牙舞爪的小爪子都收了起来。

“带你去吃饭”张启山带着隐隐笑意的回答传入新月耳中,声音浑厚中带了些许暗不可察的宠溺,眉眼稍弯,却不再像是昨晚那个冰山脸的模样。

虽然,看在别人眼中也没差太多。

可新月却固执的觉得,张启山,不太一样了。

许是在宫外的缘故吧,有了些烟火气息。

气氛如此良好,新月脑海中的琴弦一松,竟脱口而出一句,“能不能把二响环还给我呀”

几乎同时的,新月回过了神,恍然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,眸中染了些慌乱。

“二响环?”张启山微微眯起双眸,语调中情绪不明,“你是说老八给我的镯子?”

新月骤然间感受到了张启山不同刚才的气势,下意识的敛了气息,弱弱的点了点头,“那是我父皇送给我的,我,我之前,不小心,在灯花节的时候弄丢了”

说谎?很好。

“灯花节?我倒是听说过,习俗很有意思”张启山语调微淡,道,“只是,到我手里也算是你我的缘分,不是么?”

不是。

这当然不是你我的缘分。

新月如是想。

虽然,新月必须承认,自己对张启山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悸动,尽管只是那一瞬间,可再怎样,她都不愿二响环待在张启山手中。一个物件赠给两个男人,她可做不出这事。二响环于她虽然只是一点属于过去的萍水相逢,新月也知自己最多是对那夜的男子有些好感,正经来说,连面都未曾见,喜欢自是谈不上的。可新月知道,张启山与那个男人是不一样,那个男人只是她生命中一瞬而过的过客,顶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一点可以追查的轨迹,可张启山是她未来乃至一生的夫君,若是对他无意也便罢了,可此刻的她很清楚,若有可能,她还是希望能与张启山做一对感情中的夫妻。二响环于他,太不公平。

“不一样的”新月垂了眼眸,气势低落,她不知道张启山若是再问下去,她会不会忍不住说了实话。

然后呢?不知道。

突然就有些难过了。

马车已经停了下来,张启山思索再三,还是将二响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,郑重其事的放到了新月手掌心。

然后,下了车。

张启山肯定不太高兴的。新月如是想,也便再没了逛街的兴趣,反倒是张启山,虽然不若来时脸色好看,却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,还给她挑了些大楚的姑娘惯用的东西。

接下来的两天里,张启山再未出现过。

新月自那日回了宫,也懒懒的不愿动弹,只是知会了小葵,将二响环收了起来。满心思索着日后要送张启山个什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,思来想去良久却无果,心中更是烦闷。

宫里的人却道是元静帝对大楚公主甚是上心,东西如流水儿似的往椒兰殿送,不知看红了多少女人的眼。

话说回来,自张启山登帝位后,因着边境不宁,这后宫之事自是顾不上的,再者还是王爷时张启山便未曾纳王妃,一来二去的,这后宫竟是生生的空了五年。

原本想着,这大楚公主和亲也就是做个样子,本来嘛,这异国的公主谁说的准是心朝哪儿放,几位老臣被撺掇着正打算上书张启山,于大婚后开选秀女充盈后宫,谁料看起来这大楚公主甚是得圣心,不管事实如何,几个老狐狸还是决定先看清楚再说不迟。

第三天,张启山终于有话传了过来。

传话的自然还是月白。

“又是出宫?”新月微微有些狐疑,不过转念一想,好像在宫里也没什么好逛的,“这次又要见谁啊?还是上次的那些人么?”

“皇上怕是想去原先的府邸,应该,只有娘娘和皇上两人”月白回道。

新月手上的动作却是顿了一顿。

张启山,你想做什么呢?

带我去你从前生活的地方。

出乎新月意料的是,接下来几乎八九天的时间里,张启山都会在日落之后带她从密道出宫,也正是如此,新月才猛然发觉那条密道的精巧,不同的路线通往不同的地方,当真是巧夺天工。

至于他们去的地方,自然是次次不同的。

却无一例外,都是与张启山的过往有关。

张启山不说缘由,新月也不曾去问,心中却是了然。

他在剖开他的过往,一点一点的放在她眼前。

她感动,欣喜,却也愧疚。

终究她有自己不能说的东西。

这种愧疚,在大婚当天,到了高潮。

虽说皇室的规矩繁琐,可在礼仪方面,良国到底比之大楚稍逊一筹,且是皇帝大婚,正经起来也没几样事情要帝后亲自为之的,是以婚宴之上,元静帝张启山只需露个面说几句话便好,毕竟谁也没那个胆子耽误皇帝洞房不是。可问题是,张启山这回说的话,实在太过骇人听闻,直接震翻了一群朝臣。

小葵收到听奴来报时,也足足的静默了好一会儿,才抬腿往心殿走。

“公,娘娘,皇上”

“张启山又怎么了?”新月被几个嬷嬷来回摆弄了一天正心烦着,而且还给她看,看那些个,羞死人的书,搞得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,最不愿听见的就是张启山的名字了。

小葵自然是不敢直呼皇帝的姓名,只是这事也不敢不说,只好支吾道,“皇上下了命令,说是,元静帝一朝废除选秀的宫规”

废除选秀宫规?!

新月手上一顿,枣泥山药糕顿时落地。

“你说什么?!”新月生怕自己是漏听了什么,难以置信的问道。

“公主”小葵又凑近了些,换了从前的称呼,低声开口,道,“皇上说,以后宫里,只会有正宫皇后”

原来,并没有听错。

可是张启山,为什么呢?

连她父皇都抵不住朝臣请命,为了大楚的代代相传,不得不纳妃绵延皇嗣。张启山,你就不怕么?

张启山,你又会不会,后悔呢?

张启山,我很高兴,真的很高兴,也很愧疚,和惶恐。

带着这些复杂的心思,新月被张启山牵着上了山。

宫内自然还是一片喜气洋洋。装的也好真心也罢,于张启山而言,都没那么重要。

原先想的是带小丫头去镜湖,谁知今儿个下了一天雪,突然,就想带她上山。

那山并没什么名号,也不算高,却也能俯瞰包括宫城在内的整个皇城。

大喜的日子,自然不能穿白狐裘,新月毫不犹疑的换了红色的那件。

山顶,大雪飘飞,是大楚从来没有的景象。

放眼望去,满目的莹白,覆盖着万家灯火。

真美,新月想。

“小时候,经常喜欢在晚上过来这里,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,似乎只有这样,心才能暖一些”张启山自是穿着明黄色的礼服,只是在外面罩了件黑色狐裘,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,眉目间有些晕红,“月儿,我下了圣旨,元静一朝,后宫只会有你一个”

亲耳听见他说,新月心底还是咯噔一下,“为什么?张启山,你不觉得你是在冒险么?”顿了几顿,新月又自顾自的笑道,“你这样,我压力很大啊,万一你没儿子承继皇位,不是要怪我咯”

“不会”张启山跟着笑了起来,无声却灿烂,“不是还有日山么,他也该找个王妃了”

“那是皇位”新月认真的盯着张启山,希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。

“如何呢?”张启山神色随意,目光却是不闪不避的回看着新月,“我是良国的皇帝,这一生都是,必要之时我必须为了我的子民而战斗,月儿,我能给你的,也只剩这些了”

新月只觉得鼻尖涌了一股酸涩,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。

此前她是怕的,她想。

她愿意与张启山共度一生,却更怕后宫的诡谲会消弭掉两人之间的感情。她从来都深信父皇爱着她的母妃,却不敢确定若她的母妃还在人世,苍了容颜甚至在后宫斗争中逼不得已的改了心性,她的父皇是否还会如斯怀念。

张启山,却直接断掉了,任何可能让他们产生误会的根源。

“张启山,二响环不是我掉的”犹豫了许久,害怕了许久的话一旦出口,却是没来由的顺利,“和亲前的灯花节,我遇到了一个男人,二响环,是我送给他的”

语罢,新月下意识咬着嘴唇,有些忐忑的瞅了一眼张启山,见他着实没什么生气的前兆,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往下说,“我,拿了他给的玲珑匣,约他第二天见面”

“所以呢?第二天,你为什么没有去?”张启山轻声问道。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。

新月兀自紧张着,起初也没听清张启山用词上的问题,只顾着解释,道,“我头天回去就被父皇软禁了,直到送亲”

话到此处,新月猛地住了口,这话说得怎么听都像是被和亲阻断了她的好姻缘,可提出和亲的那个人,好像是张启山来着。

“我,我不是那个意思”新月既怕自己表达的不清楚,又怕张启山胡思乱想,可越是心急这话越是说不完整,差点儿就手脚并用起来。

“那么,月儿,你后悔了么?”张启山依旧是淡淡的模样,目不转睛的盯着已然有些气喘的新月,“若我给你机会,你会回去找他么?”

新月怎么都没想到张启山会这样想她,一时之间什么感动都烟消云散,只剩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,“张启山你混蛋!谁告诉你我想去找他了?!谁让你把我当物件一样送来送去的?!我告诉你,我尹新月既然决定当你的皇后就一辈子都是你张启山的皇后,你,你要是赶我走,你说话不算话,你圣旨都下了,你”

“我没有要赶你走”张启山赶忙把立场坚定住了,紧赶着替小丫头抹眼泪,“只是奇怪,你当初既然逃走了,怎么最后又自己回来了?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,逃过婚?”新月难以置信道。

自然是齐八爷说的。

“老八去的时候被拦了那么久,想来是你这边出了问题”

“我,我就是,我当时就是不想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”新月懊恼道,“但是后来,我看到了作为公主的责任,所以”

“所以,就把玲珑匣送给了小宝?”张启山突然间插了句嘴,顺手打开了小太监一路拎着的食盒。

新月只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太大,实在超出了她可承受的范围。

“玲珑匣?!”满目的震惊,脑海中丝丝缕缕的信息急速汇集,凝结成一个新月难以置信的答案,“张启山,你,你你,你是”

“我是”张启山不紧不慢的将玲珑匣放到新月掌心,然后又牵着新月的另一只小手放到了上面,轻声嘱托道,“别再弄丢了”顿了几顿,又难免揶揄道,“回去可得把二响环还我了”

那一晚的黑狐裘,被眼泪蹂躏的不成样子。

至于新月最初担心的洞房花烛,到底没能成行。按照张启山的话是,现在的新月顶多是对他有点喜欢而已,等到她什么时候真的非他不可了,也不迟。毕竟他们,还有一生一世,不是么?

时光荏苒,转眼离大婚已过了两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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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段子——关于张启山为什么是“佛爷”

话说新月自成婚后,在张启山孜孜不倦的“喂养”下,整个人直接坐上了开往“满月”的光速列车,这不,刚吃了半盅血燕,这会儿又在惦记着厨房刚做好的茶叶饼。

“启山启山我就吃一块,一块好不好?哎呀一口也行啊”两只溜黑的黑葡萄可怜巴巴的瞅着张启山,小爪子揪着张启山明黄色的衣袖绞啊绞的,看的一旁的月白直忐忑,心道这御衣房的季嬷嬷又要呜呼哀哉了,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别的爱好没有,就爱绞着皇上的衣袖撒娇,半年来光因着这衣袖都不知多做了多少衣裳。这皇上也是,每天必做三件大事,吃饭睡觉调戏娘娘,真真是一对儿冤家。

“一块?”张启山轻哼一声笑道,“上次是谁趁我拿折子的功夫偷吃桂花糕结果被噎到来着?恩?”

新月白眼。张启山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每每都爱翻旧账这一点,实在算不上是好习惯,可活该她那些糗基本都被他给撞见了。

自此之后,新月立志要在此事上扳回一城,至今,没成功过。

没有得到心爱的茶叶饼,新月闷闷不乐的坐回了桌边的美人榻上,余光扫过桌上散乱的奏折,最上面那本,好像是西边传过来的。

拿近一看,果不其然,落款是霍锦惜。

想来,已经有半年没见过她了,第一次见她的时候,新月还不知道张启山就是灯花节初遇的男子。如今想来,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

新月正兀自感慨着,突然间,脑海中灵光乍现。

“张启山张启山,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呢!”新月眉眼俱开,两道细长的柳眉笑弯了腰,“齐铁嘴他们为什么叫你佛爷呀?”

这个问题,张启山从内心是拒绝回答的。

然而,皇后娘娘的撒娇技能可不是说假的。

于是乎,张启山又一次败给了美人计。

“我,从小爱好佛经”张启山屏退了两旁的下人之后才无奈的开口道,“父皇有回催促我选王妃,我不乐意,说是以后要皈依佛门,把父皇气得不轻,打那以后齐铁嘴说与其唤我王爷倒不如佛爷来的合适,就这么喊开了,不过也是私下里喊喊”

明面儿上自然是不敢的。

“佛爷~”新月突然一声娇唤,直把张启山酥了骨头,“怪不得你登基五年都不立后宫啊,那后来为什么又娶了亲呢?”

明知故问。

“因为小祖宗实在不好伺候,所以我张启山勉为其难只好收下了”

话音未落,张启山已然一把拉过小祖宗亲了上去。四下无人,也省了新月的羞怯。

因为是你,所幸是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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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请期待:第一世第三篇@我們都愛面面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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